第三章、冰魄神针(1/ 2)
白衣夫人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,左手轻轻一抬,扶着绿衣小婢肩头,娇柔的道:“走,咱们到里头去。”
两人款步登上石级,迎面就是大殿了,这时却有一个人当门而立,拱手道:“夫人请留步。”这当门而立的正是黑衣人,他头戴一顶黑色毡帽,帽檐压得很低,所能看到的只是下半个面孔,但经灯光一照,可以看到他脸色相当白净,年纪不会太大。
白衣夫人嫣然一笑,果然停下步来,一双秋水般眼神望着黑衣人,徐徐说道:“我替你解了围,你连谢谢我都没谢一声,怎么还不让我进去呢?”
黑衣人道:“那是他们得罪了夫人,夫人并不是为在下解围来的。至于在下请夫人留步,并不是不让夫人进去,因为这间庙宇很小,里面躺着一个身负重伤的人,一来惊吵不得,二来他……敞胸露体,也亵渎夫人……”
“不要紧……”白衣夫人朝他微微一笑,说道:“既然有人身负重伤,他是你朋友,对不?我身边有起死回生的治伤灵丹,最重的伤,保管你药到伤愈,你是不是肯信任我?”
黑衣人正因自己身边只有止血的刀剑药,但阮天华的伤势很重,并非仅是刀剑药止住了血就能痊愈,感到无计可施,闻言不觉喜道:“夫人真能把他治好,在下感激不尽,怎么会信不过你?”
脚下后退几步,说道:“夫人请进。”
白衣夫人看着他后退的身形,红菱似的嘴角不觉微含笑意,一手扶着绿衣小婢肩头,俏生生跨进门槛,目光一抬,看到躺在长桌上的阮天华,问道:“他伤在胸口么?”
黑衣人应了一声:“是。”
白衣夫人又道:“他一直昏迷不醒么?”
黑衣人道:“方才已经清醒过来,大概睡熟了。”
白衣夫人道:“翠羽,你把灯提高些,让我看看他的伤口。”翠羽走进长桌,把左手纱灯提高,照着阮天华。白衣夫人目光一注,口中发出一声轻咦,说道:“会是九阴爪所伤。”接着回头朝黑衣人道:“你给他敷的是止血生肌散?”黑衣人点点头。
白衣夫人轻唉了一声道:“你差点害了他。”
黑衣人听得心里有点不服气,说道:“方才他流血不止,在下给他敷了止血散之后,血总算止住了,只是他内伤不轻,在下身边没有治伤丹药,夫人是否看出那里不对了?”
白衣夫人笑吟吟的道:“小妹子,你以为他是被普通手爪所抓伤的么?”她这声“小妹子”,叫得黑衣人身躯一颤,一张脸登时胀得通红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白衣夫人朝她笑了笑道:“江湖上为了行路方便,女扮男装也是常有的事,这有什么好害臊的?我看小妹子大概还是初出江湖.对不?”黑衣人不觉点了点头。
白衣夫人道:“来,小妹子,你把毡帽摘下来,让我瞧瞧。”
黑衣人忸怩的道:“在夫人面前,我就变成了丑丫头啦。”
“小妹子,你让大姐我看看有什么要紧?”白衣夫人含笑道:“来你把毡帽拿下来。”伸手替黑衣人摘下毡帽。黑衣人顿时披下一头秀发来,也呈现出一张红馥馥的粉脸,新月般的眉毛,黑白分明的风眼,和樱桃般的小嘴,非但不丑,还是一个十分娇美的姑娘。
白衣夫人笑吟吟的道:“谁说你丑了?这样又娇又美的模样,真是我见犹怜,唔,小妹子,你叫什么名字,今年几岁了?”
黑衣人又羞涩的道:“我叫于立雪,十八岁。”
“十八岁。”白衣夫人轻轻吹了口气道:“你才是花信初开年龄,大姐已经过去三十年了。”听她话语,是五十左右的年龄了,但是但她看去不过三十许人。
她从身边取出一件东西,拉起于立雪纤纤玉手,塞到她掌心,笑道:“小妹子,你戴上一顶毡帽,压低帽檐,只能在无星无月的夜晚,才不会被人瞧出来,大姐送你一张面具,你戴上了,就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,即使老江湖也未必看得出来。”
于立雪喜道:“大姐,真谢谢你。”
白衣夫人笑道:“这点小东西,有什么值得谢的?”
于立雪道:“大姐,他……”
“唔。”白衣夫人道:“咱们言归正传,大姐方才说过,他中的是九阴爪,这是旁门阴功中最歹毒的爪功,练这种功夫的人,必须用新死的死人头颅作为练功之用,每晚用五指抓骷髅头,要抓到九十九个头颅,最后能一下就把头颅抓碎,才算成功,同时五个指头上,也吸入了腐尸之毒,中人立毙,不过看他伤势,此人九阴爪,不过四五成功力,尚未练成……”
于立雪听得神色大变,急急说道:“他……”
白衣夫人笑道:“你不用急,先让我把话说完了,他右胸伤口不算太深,当然幸亏偏了一点,还不致命,不过中了九阴爪没有死的人,救治之道:该先放出毒血,然后内服祛毒疗伤丹药,才能给他止血,大概今晚天色太暗了,你看他流血过多,立时给他敷上了止血生肌散,血虽止住,但腐尸之毒未去,上面结了痂,里面却被腐尸之毒蔓延,血肉正在灌脓腐烂,所以人也随着陷入昏迷之境……”
于立雪急道:“大姐,求求你,救救他……”
白衣夫人笑道:“我是说今晚要不是遇上我这位大姐,只怕晋天之下,也没有几个人能救得了他,既然遇上我,大姐自然会救他的了。”
于立雪感激的道:“谢谢大姐。”她自己也不知道:何以竟然会对他这么关心起来?
白衣夫人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颗核桃大的蜡丸,和一粒樱桃大小色如羊脂白玉的东西,一并递给于立雪手中,说道:“这是治伤九转金丹,专治一切内外伤,这是大雪山百年以上的雪莲子,功能解毒清心,不过要你把这两种药一起嚼烂了,哺入他口中,再用真气送入腹中,才能奏效。”
于立雪接过蜡丸和一颗入手清凉的雪莲子,听了白衣夫人这话,不由得粉脸通红,为难的道:“这……这个……”
白衣夫人微微一笑道:“这有什么好为难的?救人咯,他不是你小妹子的……”她不敢说出“情郎”这两个宇来,怕于立雪听了更加羞涩。
于立雪也没等她说完,一颗头摇得鼓浪似的,胀红着脸道:“我今晚才遇上他的,看他伤得很重,才……替他……敷药的……”
白衣夫人听得一怔,她没想到他们今晚才认识,那是说两人一点情份也没有的了?但这也不对,方才自己说出中了九阴爪如何凶险,这小妹子连脸色都变了,急得求自己救他,若是毫无一点情份,又怎么如此关心他的安危?她可是过来人了,这一琢磨,心里登时明白过来,这位小妹子敢情是对他动了情。
她黛眉轻颦,故作沉吟道:“这就难了……要是……错过今晚,他的伤势愈来愈恶化,神仙也无能为力了……”
于立雪听了大是为难,自己该怎么法呢?总不能见死不救,但要是自己口对口喂他,这不羞死人了?她胀红着脸,说道:“既然只有这个办法,我……我……总不能见死不救……”
白衣夫人点头道:“小妹子,本该如此,咱们行走江湖,那有见死不救之理,救人就得从急,不岂能宥于世俗儿女之见?那就要快,不用再迟疑了。”
于立雪经她一鼓动,就一手捏碎蜡壳,打开纸包,里面是一颗朱衣药丸,连同雪莲子一起纳入口中,和津嚼烂,缓缓走近桌前,蓦地一阵面红耳赤,心头小鹿止不住狂跳,脚下也微见趋趄。
白衣夫人轻轻在她肩头拍着,柔声道:“小妹子,别害怕,救人要紧,你该拿出勇气来,换了大姐,早就给他哺完了。”
于立雪看着阮天华双目紧闭,英俊的脸上隐隐似有一层黑气,一时下了决心,毅然俯下头去,双手扶住阮天华面颊,紧闭双目,把樱唇凑上他嘴唇,再用舌尖拨开牙关,把口中嚼烂了的药物口对口哺了过去,然后缓缓吸了口气,度入他口中。
只听他肚内随着响起咕咕之声,心知药物已经送下,但自己口中还是满嘴药味,再用舌头搅动了一下,把一口口水也哺了过去,才缓缓离开,直起身来,但觉全身燥热,一张脸羞得象个大红缎子一般,幽幽的道:“大姐,这样可以了吧?”
白衣夫人拍着她肩头,含笑道:“小妹子,做得好,再过一回,还要替他动动手术……”
于立雪道:“还要喂他药吗?”
“不用了。”白衣夫人道:“等他药力行开,就得把他伤口结的痂挑去,剔去腐肉,再上止血生肌的药,这事用不着你做,叫翠羽做就是了。”
于立雪由衷的道:“大姐,我……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谢你的话才好?”
白衣夫人笑道:“你不是叫我大姐吗,那就不用谢了。哦,他知不知道你是女子?”
于立雪听她又提起他,不觉脸上一红,摇摇头道:“他不知道。”
“真有趣。”白衣夫人格的笑出声来,说道:“那你就该把面具戴上了,他在药力行开之后,翠羽替他挑痂剔腐之时,就会痛醒过来,你要在旁安慰他,要他忍耐一会,知道吗?”
“小妹知道。”于立雪点着头,取出面具,那是一张薄如蝉翼,只有手掌大小,她不知如何戴法?
白衣夫人含笑道:“这张面具,还是从前一个很有名气的巧匠制的,大姐当年行走江湖时戴的,戴上了,神情逼真,和一般江湖上人戴的面具不知精巧多少,你要戴之前,用手把它绷开,戴上之后,再用手掌在脸上轻轻贴匀,就会一点感觉都没有。”
于立雪照着她说的,用双手绷开面具,覆到脸上,再用手掌分向两边脸颊贴匀,虽然脸上多了一层东西,果然—点感觉也没有,一面说道:“现在我不知变成了一个怎么样的人了?”
白衣夫人从身边取出一个圆形皮套,递了过来,说道:“你自己去看吧。”
于立雪伸手接过,原来皮套之中是一面精致的小圆镜,她就着灯光,照镜一看,不由为之一呆,镜中人,当然是自己了,但却是一张陌生而清俊的脸孔,生得剑眉,星目.玉面朱唇,忍不住眨眨眼睛,朝镜中一笑,镜中人也朝自己眨眨眼睛,笑了笑。这下可把于立雪喜得跳了起来,说道:“大姐,这面具真好。”
“啊。”她忽然轻轻啊一声,望着白衣夫人说道:“大姐,你和小妹萍相逢,对我这么好,小妹直到此时,还不知道大姐是谁呢?”
白衣夫人笑了笑道:“这就是缘,我一见你就投缘,所以认了你这个小妹子。大姐就是大姐咯,唔,我再送你十二支银针,行走江湖,你只要打出一支银针,人家就会知道你是我的小妹子,就没人敢欺侮你了。”说着果然伸手取出一个薄薄的皮夹,里面一排放着十二支银光闪闪的三寸长细针,递给了于立雪,问道:“你会不会使针?”
于立雪喜于形色,说道:“我使的是倒刺蝎尾针,大姐,这叫什么针呢?”
白衣夫人道:“你会使针就好,不过我这银针手法与众不同,你多练习就会使了。”说着就把如何使针的手法,详细和她说了遍,但却没说出这是什么针来。于立雪当时也没在意,因为她一心一意记忆着大姐教她的手法。
白衣夫人道:“好啦,快一盏茶的时光了,该替他换药了,翠羽,你把灯交给小妹子,让她给你照着好了。”于立雪从翠羽手中接过纱灯。
翠羽从她身边绿鲨皮革囊中取出一把小巧银刀,一团棉花,和一个葫芦形的瓷瓶,一起放到桌上,拿起袖管,走近桌边,她个子较为矮小,站着就不够高,纵身跃起,侧身坐在桌沿上,拿起银刀,在阮天华右胸伤口结痂之处轻轻挑动,把止血药结成的痂挑了起来。
于立雪一手举灯,替她照着,只见银刀挑处,血痂掀开,里面血肉模糊,一片灰黑,果然已经溃烂,连流出来的血水都呈灰黑,一股令人欲呕的腐尸之气,甚是难闻。
翠羽手法熟练,一面用银刀轻轻割去腐肉,一手就拿起棉花揩着血水,她手法极快,逐渐把伤口腐肉刮去,血水也由灰黑脓水,由浓而淡,渐渐变成淡红血水。
白衣夫人道:“好了,他在静养三天就会完全好了,翠羽,你把灯留下,我们也该走了。”翠羽依言把纱灯插到一根抱柱上。白衣夫人又道:“小妹子,这三天时间,你可以练练我教你的手法,要练纯熟了才能应用,大姐要走啦。”她一手扶着翠羽肩头,俏生生往门外走去。
于立雪一直送到庙门口,忍不住眼圈一红,口中咽声叫道:“大姐恕小妹不送了。”
白衣夫人回头笑道:“小妹子,过几天,我会打发翠羽来接你的,我们又可以见面了。”人影渐渐远去。
于立雪直等看不见白衣夫人的影子,才回进大殿,只觉今晚的遭遇,似梦拟幻,这位白衣大姐帮了自己的忙,但却不肯说出她是谁来,但只要看姓蒯的高大汉子蒯飞鹏看到那面小旗,就脸无人色,跪地求饶,姓沙的自抉双目而去,可见大姐一定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了。
哦,她说,她是什么人,就在银针上面,莫非针上刻了大姐的名号。于是从怀中取出皮夹,打了开来,用手指拈起一支银针,走近灯下,凝足目力看去,这银针比绣花针还细,通体飞着银光,那有什么字迹?
但这一瞬之间,她只觉得自己拿针的大拇指和食指感到奇冷无比,简直冻得发麻,原来这支银针竟然比冰冷上十倍还不止,心中暗暗惊异,急忙把针收好,忖道:“不知这针是什么做的,竟有这般冷法,可惜姥姥不在这里,她老人家,定会知道此针来历的了。”回头看去,阮天华睡得十分安祥,心头总算放了下来。
要知她究竟只是一个初出江湖的姑娘家,今晚最先是和阮天华比赛脚程,继而动手,后来阮天华中了掌,她又抱着他找到山神庙来,替他敷上了药之后,不久,姓蒯的,姓沙的又找上门来,以一敌二,连番激战,可说已是心力交瘁,白衣夫人走后,没人和她说话,顿觉一阵疲倦袭上心来,要待去把灯熄了,倚柱坐息一回,那知这一抬头,不禁又看得她大为惊凛。
方才白衣夫人交待翠羽把灯留下,翠羽就随手把灯挂到柱上,自己也并没留意。这盏纱灯,制作考究,灯柄是一支小指粗的白藤漆上了金漆,但山神庙的两根抱柱却是青石的,上面既没有铁钉,翠羽只是随手一插,就把白藤灯柄轻而易举的插入石柱之中。翠羽不过是伺候白衣夫人的一个小环,年纪不过十五六岁,却居然有这么惊人的武功,小环已是如此,主人当然更不用说了。
姥姥还是时常夸奖自己已得本门真传,在江湖年轻的一辈中,绝不会逊过人家,如今看来,自己却连白衣大姐手下一名小婢都不如还甚。这一想,不由把平日的骄矜之气,减少了许多,当下伸手一挥,熄去灯火,倚着石柱,在地上坐下,闭上眼睛,就沉沉睡去。
第二天一早,于立雪蓦地苏醒过来,揉揉眼睛,发现晨曦初升,已经浅浅的照上石阶,她急忙一跃而起,轻手轻脚的走近长桌旁,只见阮天华双目紧闭,睡得很熟,除了脸色稍见苍白.伤势似乎好了许多。殿外朝阳映在他清俊的脸上,斜长的剑眉,挺直的鼻子,和棱角分明的嘴唇。
她想到昨晚自己嘴对嘴哺药的一幕,脸颊不禁一阵发赧,心头鹿撞,急忙移开目光。忽然,她想起大姐昨晚说过,他伤口要三天才能完全长好,三天之内,不可走动。这里是一座荒庙,没有庙祝,自然也没有东西吃了,这三天如何办呢?不如趁他还在熟睡之际,自己到山下附近去看看,能不能找到山家,跟他们买些吃的东西。
哦,不,他万一醒来,没看到人,就会翻身坐起来,或是下来走动,他伤口还没长好,是一点也挣动不得的,不如等他醒来,告诉他,要他躺着别动,自己再下山去。想到这里,就从怀中取出绿鲨皮制的小巧皮夹,两个指头拈着银针,依照白衣大姐传给她的口诀、手法,对着神龛,练习起来。
她从小就练飞针,照说同样是一支针.应该一练就会得心应手,那知白衣大姐教她的手法,看来大同小异,但难就难在这小异之上,你要照她传的手法练习,就是错误百出,无法取得准头。于立雪若非亲眼目观白衣大姐的本领,自己从小练的飞针已经百发百中,谁会再去学人家的飞针手法?她如今却坚信白衣大姐传给自己的手法,自己越是练不会,就越觉得手法神奇,更非苦练不可。
这样练了一回,看看差不多已是卯辰之交,阮天华才缓缓吁了口气,睁开眼来。于立雪慌忙走了过去,喜道:“兄台醒了?是不是觉得好些了?”
阮天华道:“好多了,兄台这番施救之恩,兄弟真是万难报答……”
于立雪道:“我给兄台上了刀创药,差点反害了兄台,昨晚替兄台祛药疗伤的,却另有其人。”
阮天华奇道:“不是兄台?那是什么人呢?”
于立雪道:“昨晚经过,说来话长,且待会再说不迟,兄台伤口,须得三天才能完全长好,这里只是一处无人的破庙,没有吃的东西,兄弟就是要等兄台醒了,才下山去看看,向附近山家买些吃的东西来,兄台好好躺着养伤,兄弟走了。”说完,急步往外就走。
阮天华心头极为感动,自己和他连初交都淡不上,他不但救了自己性命,还如此照顾自己,这种古道热肠的人,求之今世,真是难得之至。
于立雪去了约莫半个多时辰,才一手提着竹篮,一手提着一个小铁锅兴匆匆的走入,笑道:“还好,离山下不远,有几家农家,吃饭的问题总算解决了。”他从竹篮中取出一包米来,用饭碗舀了两碗,倒入小锅中,转身走出,走到庙外小溪中淘了米,就在殿前墙角架起两块石头,捡了许多树枝,升火煮饭,又返身走入,在竹篮中取了四个鸡蛋,一起放入饭锅之中。
这样也忙了他顿饭工夫,才含笑走入,说道:“兄台腹中大概早就饿了,现在快了,等饭煮好就可以吃了。”
阮天华感激的道:“教兄台如此忙法,兄弟真是过意不去。”
于立雪笑了笑道:“不要紧,兄弟自己也要吃的。”
阮天华道:“兄弟还没请教兄台大号,如何称呼?”
于立雪道:“兄弟于立雪,兄台呢?”
阮天华道:“原来是于兄,兄弟阮天华。”
于立雪问道:“范兄今年几岁了?”
阮天华道:“兄弟十九,于兄呢?”
于立雪脸上一热,说道:“兄弟十八。”
阮天华道:“于兄不但救了兄弟一命,还如此照顾,大恩不敢言谢,兄弟意欲和于兄结为异性兄弟,不知于兄意下如何?”
于立雪眼中神彩闪动,喜道:“好啊,兄弟正有此意,阮兄大我一岁,我该叫你大哥了。”
阮天华道:“愚兄那就不客气叫你贤弟了。”
“嗯。”于立雪口中轻嗯了一声,问道:“大哥家里还有什么人呢?”
阮天华道:“我父亲,还有我四师叔。”
说到这里,于立雪忽然啊了一声道:“不好,饭焦了。”她急匆匆掠出大殿,鼻中已经闻到一股焦味,急忙把锅底柴火抽出,在地上弄熄,打开锅盖,还好,只底下烧焦,但敢情水放得太多了些,这锅饭几乎和稀饭差不多。
她暗暗攒着眉,这是自己第一次烧饭,竟然烧了一锅饭不像饭,粥不像粥,看来烧饭也是一门学问,并不简单。回身走入大殿,从竹篮中取出饭碗,出去装了两碗饭走入,笑道:“小弟不会烧饭,烧成一锅厚粥,大哥将就吃吧。”
她把两碗饭,两支竹筷一起放到桌上,然后伸手扶着阮天华坐起,并把碗筷递二过去,然后又把煮熟的鸡蛋剥了壳放到他碗中。阮天华伸手接过,说道:“多谢贤弟,粥也好,饭也好,反正只要填饱肚子就好了。”
于立雪又剥了一个蛋,放到自己碗中,一个坐在桌旁,一个站在桌旁吃了起来,于立雪只吃了一碗,阮天华却连吃丁两碗。于立雪收过碗筷。拿去庙外溪边洗了,收入竹篮之中。阮天华:“贤弟方才曾说昨晚之事,说来话长,现在可以说了?”
于立雪道:“小弟扶大哥躺下来再说不迟。”
阮天华道:“不,愚兄刚吃了两碗饭,还是这样坐一会儿好,贤弟没地方坐,也坐到桌上来吧?”
于立雪道:“不用,小弟坐在地上就好。”说着,果然席地坐下,一面就从昨晚在林中用飞针击退假扮夏鸿晖的贼人,发现阮天华右胸被戳了五个血窟隆,血流不止,自己替他上了刀创药,抱来此地。后来阮天华清醒过来,庙外就来了两个贼人,一直说到白衣夫人惊退两人,要翠羽给阮天华刮去腐肉,上药之事,详细说了一遍,只是没把哺他服药一节说出来。
接着问道:“大哥见多识广,知不知道这位白衣夫人的来历?”
阮天华沉吟道:“原来昨晚竟发生了这许多事,唔,这位白衣夫人取出来的是翻天旗,那么她应该是冰魄妃子了,只是冰魄妃子少说也有五六十岁的人,怎么会有这般年轻呢?”
于立雪道:“你说她是谁?冰魄妃子?我怎么没听人家说过?”
阮天华笑道:“那已是三四十年前的事,贤弟自然没听入说起过了,我也是听父亲谈起过。冰魄妃子经常穿一身白衣,善用冰魄神针,打中人身,六个时辰.全身血脉僵冻……”
“啊。”于立雪惊呀道:“对了,白衣夫人还送了我十二支银针,她说我只要打出一支银针,人家就不敢再欺侮我了,你看,这是不是冰魄神针,拿在手里好冷。”随着话声,从身边取出一支精巧的绿鲨皮夹,站起身,递了过去。
阮天华接过皮夹,取出一支银针,只觉针身隐泛银光,入手奇冷如冰,这就收入皮夹之中,说道:“愚兄没有见过冰魄神针,但此针入手奇寒,针身隐泛异彩,想必是冰魄神针无疑,那么昨晚贤弟遇上的果然是冰魄妃子了。”
于立雪偏头问道:“她怎么会叫冰魄妃子的呢?”
阮天华笑道:“她是白衣天子的夫人,应该称她白衣皇后才是。”
“白衣天子?”于立雪越听越奇,问道:“白衣天子又是谁呢?”
阮天华道:“白衣天子,就是白衣天子咯,据说这人长年穿着一身白衣,仪表俊逸,年事极轻,但武功却高不可测,自称是武林中的天子,翻天旗就是他的标志,四十年前黑白两道只要看到翻天旗,莫不退避三舍,投人敢惹,冰魄妃子就是他的妻子,不过那时他们也很少在江湖走动,后来这三十年来,没人再见到过他们,认为他们已经偕隐名山,不再涉足扛湖了。”
于立雪听得极为神往,说道:“难怪白衣夫人不肯说出名号来,原来竟然有这大的名头,小弟真是孤陋寡闻,当面失之交臂。”
阮天华笑道:“大概她看贤弟使的也是飞针,一时兴起,送了你十二支冰魄神针,这已是旷世奇遇,哦,她送贤弟神针,一定也传了她使针的手法,你要好好练习才行。”
于立雪喜孜孜地点点头道:“大哥料事如神,—下就给你猜着了,白衣夫人说的,大哥伤口,要三天才能痊好,他要小弟趁这三天时间多加练习,小弟方才练了一回,她传给我的手法,难练得很,小弟练来练去,就是练不准。”
阮天华笑了笑道:“这是冰魄妃子的独门绝技,如果一下就练得会,那就不成其为独门绝技了。”
于立雪点头道:“我知道了冰魄神针的来历,自然要好好练了。哦,大哥,你昨晚一路追着我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?”
阮天华道:“贤弟一身武功,并不在愚兄之下,你是到那里去的?唉,愚兄这一负伤,没的耽误了贤弟的正事?”
“不要紧。”于立雪道:“小弟只是奉家祖母之命,找一个人来的。”
阮天华伤在九阴爪下,右胸被抓了五个血窟隆,如果不遇上冰魄妃于,没有一颗雪莲子,和一粒治伤九转金丹,再由翠羽姑娘替他刮去厣肉,决不会好得这么快,可能早就没有救了。冰魄妃子说他须要休息三天,才能复原,现在不过是第二天,他已能下桌走动。
这时天色浙渐接近黄昏,于立雪蹲在殿前墙角上生火做饭,她如果在里面就不会让阮天华下桌来的。两天来,都是于立雪在伺候着他,就是坐起来,她也一定要用双手扶他。阮天华对这位萍水相逢,结为异姓兄弟的“贤弟”,感激在心,永铭五衷,真是无可形容。
他悄悄跨下长桌,走了几步,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好了,不由举手伸了个懒腰,举步走出殿门,缓缓吸了口气,正待在阶下走去。于立雪回过头来,口中咦了一声道:“大哥,你怎么出来了?你伤口还没完全好呢。”
阮天华笑道:“愚兄伤口早已好了,所以下来活动。”
于立雪站起身,急道:“是白衣大姐说的,大哥须要三天静养,才能复原……”
阮天华已经跨下石阶,走近她身边,潇洒一笑道:“冰魄妃子说的,只是一般常情,愚兄真的完全好了,看你急成这个样子。”
于立雪看他含笑望着自己,不觉脸上一热,说道:“大哥就算完全好了,也要多休息才是,你快进去,饭就好了。”
阮天华忍不住一下抓住了他的双手,感激的道:“贤弟这般关爱,愚兄真是无以为报……”
于立雪从没有男人握过她的手,身躯不禁微微—震,好在戴了面具,别人看不到她这时双颊已胀得通红,她不好缩回手去,只得笑了笑,说道:“你是我大哥咯,兄弟侍奉大哥,也是应该的了。”
阮天华把她一双手握得更紧,激动的道:“你真是我的好兄弟。”
于立雪忙道:“大哥快放手,饭又要烧焦了。”阮天华果然放开了手。于立雪一颗心还是跳得好猛,赶紧转过身,蹲下身子去拨弄着火,然后双手端起饭锅,说道:“大哥,可以吃饭了,快进来了。”她走在前面,阮天华跟着回进大殿,太阳落山了,天色就黑的很快,在殿外还不觉得,大殿里面就暗得多了。
阮天华道:“愚兄来点灯。”
于立雪道:“不,大哥伤口初愈,手不要举得太高,会牵到伤口的。”
阮天华笑道:“贤弟真把愚兄当作了伤势还未痊愈。”
于立雪道:“本来嘛,大哥要明天才能复原呀。”她打着火种,点上了六角宫灯中的竹蕊.说道:“这盏灯已经点了两个晚上,怎么油还没有用完呢。”
阮天华看了石柱上插着的宫灯一眼,只觉灯光柔和,十分明亮,这就含笑道:“这是冰魄妃子留下来的灯,两个晚上自然点不完了。”
于立雪问道:“为什么?”
阮天华道:“因为这是雪山宫灯,你没有看见灯光柔和,特别明亮么?”
“雪山宫灯?”于立雪也看了宫灯一眼,才道:“经大哥一说,这灯光果然很明亮,雪山宫灯和一般灯有什么不同之处吗?”
阮天华道:“因为它里面点的不是灯油,而是一块雪熊的脂,就是点上—个月,也点不完,还有一个好处,就是最大的风,也吹不灭,只有用内功劲气才可以把它熄去。”
于立雪道:“大哥好像什么都懂,这些我都没听人说过。”她随着话声,打开锅盖,取了两个饭碗,装好了饭。因为只有一个锅子,烧了饭,就无法做莱,于立雪就把山上打来的两只野鸽子,洗干净了,和饭煮在一起,这一装到碗中,就香气扑鼻,令人馋涎欲滴。
阮天华道:“好香,贤弟,真有你的。”
于立雪取出一小包盐,放到地上,听他夸奖自己,心里一甜,笑得很得意。说道:“小弟不会烧饭,只好凑合凑合了。”
这顿饭.两人吃得都很愉快,饭后,于立雪不让阮天华动手,收过碗筷,又烧了一锅开水,笑道:“真可惜,如果有茶叶的话,我们可以一面品茗,一面谈天了。”
阮天华笑道:“人贵知足,愚兄在重伤之余。得遇贤弟,这两天来,多蒙贤弟照顾,能有水喝,已经很不错了。”说到这里,忽然朗笑一声道:“贤弟,愚兄对这个使九阴爪的朋友,说来真是感激之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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