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章 诛心(1/ 2)
雍黎那日的酒送到雍寒山那里之后的三日,雍寒山便有三日未曾出明怡院的书房,听了连亦的回禀,雍黎冷冷一笑,继续拥了火炉看窗外的梅花。
前两日雪下得也颇大,这两天天气虽算不上太好,但檐下的积雪已经渐渐开始融化了。
雍黎起身站在廊下,笼着袖子看着远处,乍一看神思悠远,再一看其实是在发呆。
连亦正要提醒她小心着凉,却听她开口,“席岸回来了?”
“席先生一直在广凌涛,奴婢前日去了一趟,公主要的东西奴婢取回来了。”连亦替她拢了斗篷,道,“您若要见他,奴婢去安排。”
“嗯。”雍黎看着院中来来往往搬东西的人,“你去让人备车,先随我去趟太衍天牢。”
“殿下?”连亦有些迟疑。
“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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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日才知道战场上上璋那位神秘的主帅竟是名动天下的宣阳公主。”韩附北语声有些自嘲,却依然安坐在地,“我一个被俘的败军之将,劳动公主殿下寒日来访,韩某好大的面子。”
雍黎似乎没有理会他语气中带刺的孤傲,反倒是温和的笑了笑,撩袍在他对面四五尺的距离处坐下,全然不在意牢中脏湿阴寒。
身后连亦却急忙让人去取了锦垫来,又有侍女拎了两个食盒放在雍黎伸手够得着的地方,却没有打开。
“本宫长到如今,这是第二次来这里,韩将军可知道第一次是什么时候?”
雍黎开口是完全莫名其妙的一句话,倒让韩附北一怔,她似乎也没有要他回答,再次开口,“那年我九岁,被舅舅和母亲禁于此处,我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逃出,就因为这恰恰好好不早不晚的半个月,待我赶往北境时,我兄姐已亡,而我亲手接了一怀母亲的鲜血。”
雍黎顿了顿,她目光沉和地看着韩附北,而语气清冷从容,完全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,“那一年,陈国的铁骑所向,是我上璋的土地。”
韩附北怔于当地,他是知道当年那场战事的惨烈的,却没有想到这个身份尊贵的宣阳公主当年居然亲历了那场血流漂杵,他有些摸不清雍黎此刻为何一开口就说这件事。
他有些嘲讽地笑,“所以今天公主殿下是来泄愤的?看来我这个陈国的败军之将,倒也能解公主殿下的一丝心头之恨。”
雍黎但笑不语,她伸手揭了地上食盒的盖子,漆木雕花的食盒一打开,里面郝然躺了几朵精致玲珑的山茶花,乍一看却又不是茶花,而是做工精巧的面食,一叶一瓣一脉一络皆如天工。
韩附北目光不错地盯着盒中的茶花,一瞬间思绪苦楚如大江决堤涌入心头,他手指微微颤抖着拈起一朵茶花,字不成句,“这,这是……”
“且以自然意,为此精工琢。”韩附北喃喃,却又突然惊起抬头,“她在哪?你见过她?”
“且以自然意,为此精工琢?”雍黎含笑重复了一句,只是语气中带了轻微的反问,“她是谁?”
“公主见笑了。”似乎感觉雍黎目光灼灼看他,韩附北努力镇定下来,目光从那朵花上离开,抬头看了雍黎,明显不想直言,含糊道,“是我的一位故人。”
“何求凌竹笔,不负梅花落。”雍黎淡淡开口,“韩将军知道你的那位故人虽擅雕茶花,其实最爱的却是梅花?”
韩附北默然,二十几年多年了,他知道自己其实不算了解她,要不然为何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得到一丝一毫她的消息?
“你今日来此,到底何为?”韩附北到底是久经大事的人,自然知道她这一来便以旧事攻心的言辞,定然不是为了与自己闲谈。
“我来自然是劝降你的。”雍黎笑得淡淡,神色朗朗。
“那公主殿下便请回吧,我韩附北虽算不上高直之士,却也不能做卖国求荣之事。今日,公主无论是奉贵国皇帝之命,还是您自己的想法,我只当你没有来过。我韩附北无论生死都是陈国人,即便最后命丧于上璋北午门,也不愿坐享他国京都繁华。”
韩附北的忠直,雍黎是知道的。即便这只是第二次见他,雍黎却早已经将他了解得彻底,她知道即使他的妻子不是他所爱的人,他也不愿让自己的家人因他背上叛国的骂名。雍黎知道他不过是想用自己的一命,换得陈帝心安,换得家人平安。
可惜……
“陈帝何德何能能得你一心护持。”雍黎感叹一声,语气却淡漠而嘲讽,“不过既能得将军这般扶持,想来陈帝也不是世人口中流传的那般只知怀小人之心猜忌忠臣的人。”
韩附北明明白白地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,在朝那么多年,他自然早就看清楚陈帝的性情,与其他两国皇帝相比,陈帝真的算不上明君,他曾也一度后悔,当年自己倾力扶持上位的怎会是这样心思阴沉的主君。
所有一切韩附北明白,他此刻身陷上璋囹圄,置已身于死地,他却知道,陈帝不会对他的家人妻女有所抚恤,甚至还会以他们为质。
“我忠于的是大陈,是大陈千千万万的百姓,从来不是陈帝。”韩附北抬头直视雍黎,语气凝重。
他不太看得明白这个看起来还未满二十的少女的心思,果真是天家后裔,生来便是心思深沉?
雍黎听他那话,倒是更加赞赏地看他,她道,“你到也算是个明白人,你如今陷于我大璋是时运不济,徐图困你于此是他的忠,你拒而不降是你的忠,而我今日来此,一方面是因为义,另一方面是因为孝。”
雍黎从打开的食盒里拈出一朵茶花,掰了一朵瓣慢慢地吃,似乎没有看到他略带诧异的是神色,“你不必问我所谓孝义为何,我今日来是为了告诉你,你的置之死地并未换得陈帝半丝仁心,你韩家上下一百四十七口未曾逃脱陈帝的一纸金言,反倒是百姓仁心质朴,为你韩家跪请金广门外三日,你所谓忠直到底未曾枉付。”
“他们怎么样?”韩附北声音激亢,乍一眼见雍黎镇定如斯,又有些自叹不如。
“你问的是谁?是你韩家上下,还是为你韩家跪请与金广门外的百姓?”雍黎目光流转间,带着丝笑意,眼波盈盈如窗外清雪,却比雪更带了说不明的寒凉。
似乎也没有要他回答,雍黎继续道,“你家上下百口虽死于陈帝圣旨之下,但你的一子一女和老迈的母亲我让人救了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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